無量山西南的觸角伸向了鎮沅縣的地界,在這里流淌著一個個平凡的故事,幾代人的延續與守護讓山街打筍山呈現出不一樣的光芒。
——題記
陽春三月,古茶樹吐露新芽是來自大山的呼喚。在周哥的引領下,我們一行三人開啟了對山街打筍山的探尋之旅。我們要去找那古老的記憶和不朽的傳說,我們要用我們的汗水和技藝去完成2020年清明節前古樹茶的制作,用我們的軀殼和情感來理解和踐行茶的意義,用我們自己的方式去表達對家鄉的眷戀和對普洱茶的喜愛,讓茶山烙上我們這一代人的奮斗成長史。
早上八點多從縣城出發,一路黃土飛揚,路過勐大鎮12點鐘抵達山街村打筍山。幫忙采茶的老鄉比我們先到,我們一起在周哥的二姐家吃中午飯,吃完飯喝口水就開始去采茶。
我們要采的是單株茶,加上我們三個總共八個人采一棵樹。一點多鐘開始采摘,到下午六點多采完。由于沒有帶鋼卷尺,只能對這株茶做粗略的估算。樹高大概10米左右,樹幅6米左右,根部直徑約80cm,樹姿呈半圓形,根部分叉5個枝干,葉片單薄呈大貓耳朵形,葉脈明顯,遠觀翠綠鵝黃,近看中部黝黑,全樹老葉子較少,枝條多如掃帚。枝干挺拔顏色灰白,長有樹衣,顯得粗糙,像極了一個正值壯年的高原漢子——茁壯成長。要采摘這么大的一棵茶樹,光爬樹是不夠的,需要借助一些工具。在我們農村,腳手架、梯子是需要自己做的,砍幾棵竹子幾根木頭就能搭架起來。單橋(只有一個支撐點)的梯子是最簡單做,也是最方便用的,隨便挪來挪去,但是安全性能不高,不經常爬梯子的朋友是不建議去使用的。從這個角度上說,說云南人用生命做茶就不是一句空話,十來米高背個背蘿爬上去采茶關鍵是不能立馬采完還刮風!
單株茶的采摘,一定是在茶葉發的最整齊的時候,這樣既不過多損傷茶樹又能提高鮮葉采摘量。我時不時跟幫忙的老鄉說:“采摘的時候一般不要把馬蹄(嫩芽的根部)連帶著采,選采的長短要根據老嫩度來定,嫩了就采老點,老了就采嫩點,不用分級。”采單株茶和采臺面茶不一樣,無論是采摘面還是采摘方式都不一樣,單株茶只要是鮮嫩度合適一芽二葉三葉甚至四葉都可以采,沒必要去區分。老鄉們采茶是老手了,采起茶來得心應手,七八個人根本不用說哪個人采哪里,該爬樹的爬樹、該爬梯子的爬梯子、地面上能夠到的就在下面采,互不干擾八方開工,簡直就是完美組合。采茶很辛苦,一個人采茶那就是干活;七八個人采茶,其樂無窮。
“一棵茶樹黑又黑,山歌唱給采茶人”,“大河發水沙漾沙,河中漾出一枝花”,“留下來上門了”......唱唱山歌,吹吹牛開開玩笑,一整天爬在樹上也不覺得很累。喜歡和老鄉們交流,中國的勞動者是富有智慧的。采完茶要搖一搖樹枝,讓枝條舒展開來,這樣既有利于茶樹恢復,又有利于第二年采摘,和藤條是同一個道理。爬下樹來,21公斤半,這是我們八個人一天的勞動成果。
采完茶到家7點多了,吃完飯等鮮葉萎凋得差不多就開始炒茶了。炒茶是個體力活,也是個技術活。
普洱曬青茶手工茶的制作是一個連續的過程,每一個環節都有其手法,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操作。大概九點多鐘,我看鮮葉萎凋差不多了,就讓二姐去燒火了。燒火說不上要講究什么,保證火勢旺不要斷火,然后火沿鍋底燒的比較圓就可以。當然,火好不好燒和灶打的怎么樣有很大的關系。我們采用的是較厚的鐵鍋,這樣有利于保持鍋溫,大概60到80公斤左右。鍋一定要斜放,角度和高矮根據炒茶人的喜好來定,讓鍋有斜面方便翻動、均勻茶葉即可。當鍋的中心位置離鍋溫度,差不多十多厘米手掌能感到燙就可以投放鮮葉了。
鮮葉放進去以后,要翻動,多久翻一次怎么翻,要根據茶葉來定,它不是一個標準化的過程。我們四個人來完成兩口鍋的操作,總共炒了7鍋,每鍋鮮葉投放量在六七公斤。殺完青接著的就是揉捻,打筍山茶葉片較小、薄,所以我們采用了冷揉的方法,最大程度的保持葉片完好和條索的美感。殺青殺的好的話,揉茶是很省事的,一鍋茶葉做的好不好基本在鍋里就決定了。熱揉的話,條索的形狀更容易把控好,也可以彌補一些炒茶時的不足,適合葉片大的茶葉。揉捻完成就可晾曬了,晾曬也是個技術活,曬前一定要抖一抖,不要讓茶葉成團,還有茶葉曬下去之后沒有干之前不要去動它。我們都知道普洱生茶和綠茶有時候難以區別,其實區別就在曬青,曬青是一個太陽光殺死微生物但又能使茶葉保留一定水分的過程。
茶葉曬干之后我們沒有馬上收起來,而是讓它褪去溫度,溫度低到差不多就可以收起來了。由于行程比較緊湊,我們就邊收邊篩撿,一旁聽老爺爺道來百年的故事......
為什么叫打筍山?這是我們帶著去的第一個問題。
李爺爺(老人家不愿讓我們提他名字)近八十歲了,據他講述在解放前夕,他剛滿七歲,那時候還有很多刺竹,比今天要多得多。老人們對他言講,先民們來到這里生存,要種地就要把滿山的刺竹給砍伐掉。‘打’是‘砍’的方言,所以人們就‘打筍山’‘打筍山’的叫,就這樣一直流傳下來成了現在的打筍山。至于先民們為什么會來到這里,李爺爺的奶奶也沒有告訴他,可能是不知道的緣故。這一點是可以得到佐證的,有幾棵茶樹李爺爺記事的時候就很大了,比起現在小不了多少。我們都知道,茶樹一旦過了前幾年就很難看到它長大,以此推算的話在李爺爺奶奶以前就有人在打筍山居住并懂得栽培茶樹了。李爺爺說茶樹除了后來在他們手里栽的很看不到長大,但家下面那棵紅毛樹卻是很明顯。李爺爺記事的時候,紅毛樹才有碗口那么大,我比較猴子,去抱了一下竟然沒有抱圓。李爺爺還帶我們去看了一口水井,水井的水依然很清,由于人們不料理的緣故有些荒廢頹敗。李爺爺站在井邊跟我們說:“以前我奶奶經常帶我來這兒挑水,整個寨子都喝這口井水。”很遺憾的是這口井沒有名字,上邊是一大蓬竹子,旁邊是野芭蕉,五米以外就是茶園了。上面叫老彎弓山,周哥就打趣爺爺說:“呢!就叫彎弓水井了。”老爺爺笑著說:“活(對)了,就呢喝(這樣)好了。”
我們把李爺爺請到了我們采摘的那棵茶樹下面,聽他給我們講打筍山的故事:
“這棵茶樹以前不(沒)有這么大,有五叉。你們不要看旁邊啊(那)幾棵更小,他們年紀一樣大,旁邊更小的那些才是我們啊(那)代人還有小娃們栽的。這幾棵么,我記得咧(的)時候就有好大了。解放以前還咋(怎么)認不得,解放后面么茶地就是集體的了。1962年國家主席劉少奇提出“三自一包四大自由”,這個時候我們就記得了。那個時候有自留地,自留地拿來搞么?就是種糧食種茶。再后來1982年‘包產到戶’,我家就分得你們現在望見的這些茶地了。”“1992年沒有重新分過?”我打斷了一下李爺爺。“上面要求要重新分,大家也不有什么意見,基本就是跟82年一樣。你小伙子可以嘛!比我更認得。”
按照李爺爺所講的來推算,那么我們看到的茶樹就是五代人的記憶了,從李爺爺的奶奶到李爺爺的孫子。打筍山的歷史是和茶連在一起的,如果說打筍山因刺竹而得名,那么茶樹就是最好的記錄者。
為了能更好更多的了解山街打筍山的歷史文化,我們第二天接著去走訪更多的老人,去尋找歲月變遷的印記。
我們去了箐頭,在箐頭我們看到了保留下來的很多老房子。土基墻,石頭墻角,石條檻,木門木窗,土瓦,石水缸,石豬槽還有完整的插廈房。面對這些建筑,我不能說出他們的年代,只能說這是幾代人的傳承。爺爺的時候是這間房子,到現在也是這間房子。農村有一代人要蓋一次的房子的說法,但也并不是每一代人都建房子,可能是修繕,可能是移居,也可能是保留。我不知道大家是怎么理解年代感的,當我看到那些建筑仿佛是回到了兒時的記憶,這些終究不屬于我們這一代人。戴望舒說‘到了頹圮的籬墻/走盡這雨巷/在雨的哀曲/消了她的顏色/散了她的芬芳’,在風吹雨打中,我看到的是久遠。我們在院墻外叫,沒人答應就推開門進去,門發出了咯吱的聲音。突然好想要那一扇門,用來做干泡茶盤是多么的歲月靜好。院子里,老人躺在蓑衣上,曬著太陽。他蜷縮著雙腿,嘴里斷續發出呻吟聲。“外公!難在(生病)些改?”“誒!小國金哦!不好在些哦!”老人邊說邊起來,拿板凳給我們坐,然后去堂屋端水果出來給我們吃,還叫周哥給我們泡茶。我們都看得出來老爺爺病情不是很理想,我們為我們的貿然造訪感到歉意,但看到老爺爺的笑容似乎因我們的到來而減輕了疼痛而感到愜意。
我們沒有向老爺爺詢問什么,也不需要在詢問什么,因為他就是最好的答案。他表達了農村人的真誠、樸素、熱情、善良。面對老人其實又何須有太多的言語呢!他們需要子女的陪伴,會因為看到小輩而欣喜,他們已無力去隱藏,一生都表現在他們的背影、神情和那些不利索的話語、動作上。我不知道是出于憐憫還是什么,看到老人會有一種親切,他們的神情、動作往往讓我感動、眼眶濕潤。我們走的時候,老爺爺連忙給我們拿核桃,我們沒有拿。周哥牽著他的手說了幾句話,然后邊走邊回頭說:“外公,我們克(去)了,等忙順些又來看你。”老人倚著門向我們比手。這樣的場景我不止一次經歷和看見,文字的表達是無力的,一切都存在于我們的會意之中。
我們找了一個60多歲的大爺聊了一會兒。大爺帶我們繞著寨子走了走了,腳下是用石頭鋪出來的路。每一家都有院墻,有一扇大門。大門是木頭做的,門栓上是五六十年代的鐵鎖,十分牢固。院墻外是牲口圈和老茶樹。養牲口的人家已經不是很多,牛圈是地樓形式的。豬圈里有豬食槽,全部是用石頭雕琢而成的。我問大爺:“大爺,這么多石頭以前是從哪里拿來的?是原來就有的?”“振太我們記得一天石頭就多,大部分石頭年紀比我們大,老輩子就是這么傳下來的了。”歷史不會缺失,但總會缺少文字的記錄,總是留給我們一些難以解釋的證據。但我們還是沒有放棄,繼續去找尋。
接著我們去了盧山,去了山街小學。
盧山茶樹依然很多,一排一排的,較老的那些茶樹都是在老坎上,不難看出來先人們還是以種地為主。在盧山是可以看到臨滄的地界的,地形也就要比打筍山開闊得多。看著莽莽茶林,我不禁想起了古樹茶的保護。其實在茶山的前幾天我們都忽略了這個問題,因為不用去考慮這個問題,在整個山街就沒有看到過被破壞的古樹茶,就連種地的地方都沒有被砍伐,移植的茶樹倒是有一些。盧山茶葉產量比打筍山相對要少一些,但每年幾噸的古樹春茶也是相當不錯了。在盧山人們還種植重樓、馬尾根等藥材。竹子很多,白毛樹也十分漂亮。
盧山也有老水井,不同于打筍山的是現在還在使用,同的是依然沒有人去刻意記錄他。我似乎明白了,在山街茶和井都很被重視但同時也很尋常普通,人們還不習慣去宣傳和記錄它,只是一代又一代人在用心用自己的方式去守護著他們。
在山街小學,我們找到李老師。我們到的時候,李老師正在掏蜂蜜,我們也算是打秋風了。山街小學背后有好幾棵大車樹,學校都是平頂房,以前的老校舍都被拆除了,李老師答應我們幫忙找一些老照片。山街小學歷史不長,我們就沒有做更多的停留了。路上遇到一個老爺爺在采茶,很健碩。不問不知道,老爺爺竟然快九十了,他說:“這片茶樹是我栽的,我栽茶的時候你們還沒出世呢!”我們問他山街的一些歷史,老人家有一些害羞:“你們問的這些本來我要認得才活(對),年輕時候不管這些人,才是玩!現在叫我款(說)這些還真是款(說)不出來了。”本以為快遇到真相了,還是失之交臂。
每一代人都有每一代人的活法,我們可能很難去挖掘歷史本來的樣子,但我們愿意為茶、為了家鄉去付出又何嘗不是歷史呢?山街打筍山沒有什么傳奇,只有一代代普通人的平凡守候。二姐家初二的妹妹還沒有開學,她在家里出了做作業就是幫忙料理家務,她看到了見證了父輩的辛勤勞動,聽到了爺爺輩的故事,看到了我們采茶做茶的模樣。沒有什么是可以代替這些平凡的生活點滴,神話也不行。我只能說在山街打筍山,我們找尋到了五代人的記憶而不是千百年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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