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陳兄來千里昆明，說有大困惑，期一聚，為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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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落座“翠湖1923”，陳兄大倒苦水，大談做茶的酸甜苦辣。陳兄感嘆懂茶的人太少，真懂好茶的人更是鳳毛麟角。有時，自己踏遍青山千辛萬苦尋一好茶，再加自己的巧手做一難得好茶，然喝茶人卻完全不知氣味，甚至將其混同于街邊攤頭的尋常爛茶。有時，用心做好茶，卻知音難覓，很難賣一好價錢。有時，無心做一破茶，卻能博得叫好，得一好價錢。好茶賣爛價，辜負(fù)了好茶，實在心有不甘；破茶得好價，又違背自己做人的原則，實在不愿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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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而這些，還都是小煩惱。陳兄說做茶20年，越做，困惑越多；越做，越不知道自己是誰。夜深人靜，躺在床上，常捫心自問：“我是干什么的？是個茶人嗎？茶人又是什么人？做茶的人算茶人還是賣茶的人、喝茶的人算茶人？如果這都算茶人，那茶人豈不是太多了？在那么多茶人里，自己到底是個什么樣的茶人？茶人是不是要在茶里尋找自己？自己在茶里找到自己了嗎？如果找到了，自己到底是誰？從何處來，又要到何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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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陳兄的一連串發(fā)問讓我哈哈大笑。我說，你來錯地方了，你不應(yīng)該來這里，應(yīng)該去寺廟，你也不該找我，應(yīng)該去找高僧。你不就一個做茶的手藝人嗎？怎么要改行做哲學(xué)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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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陳兄說他不想做哲學(xué)家，只想做一個做茶的手藝人，可手藝人有時也會想一想，自己到底是誰，想不明白，沒法安心做手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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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該怎么回答陳兄呢？我說剛讀過一位朋友的詩歌《大師之死》，詩里說某位大師，聲稱一生要在自己的畫作里尋找自己，臨終的時候才明白：沒有自己。作畫如此，做茶，做任何事又何嘗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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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陳兄搖頭：“既然沒有自己，那還做事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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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無奈，只好再次搬出那則著名的公案：一醫(yī)者，處亂世，輾轉(zhuǎn)于軍中，救死扶傷，活人無數(shù)。然戰(zhàn)亂不止，自己救活的人復(fù)又奔向殺戮場，殺人或者被殺，如此反復(fù)，永無休止。醫(yī)者絕望，覺得自己所作的一切于世絲毫無補，乃入山，訪高僧，解困惑。山中得悟，復(fù)又下山，繼續(xù)醫(yī)者的活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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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陳兄若有所悟：“這故事以前聽過，沒留意。現(xiàn)在很適合我的心境。雖然沒有自己，但活著總要做事，醫(yī)者命定的事是救死扶傷，躲到山里什么也不做，就和殺人無異。我是做茶的手藝人，不做茶，老天就白生我的雙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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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陳兄回山做茶去了。據(jù)他說，只要在山中做茶，他就氣定神閑，不會胡思亂想。所以，他要早些回到山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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